尽管记忆的匣子锁的时候多，但每见到乡亲们收麦子，我就想起孩提时常唱“麦到小满日夜黄，打麦磨粉过端阳”的俗语，仿佛闻到了一阵阵包子的香味。

　　我小时候，那是一个缺衣少粮的年代。收割小麦后，一天三餐用面粉做的糊糊喝得人饥肠辘辘，只有在端阳节才能吃到香喷喷的包子，因此盼过端阳节就像盼过年一样。

　　端阳节的头天上午，母亲会从菜碗橱的角落里拿出上年存放的“老面”，放在一个小瓷碗里用温水化开。到了晚上，再称出几斤新磨出的面粉倒进盆里，再把老面水一点点加进面里。母亲揉面时，我们姐弟几个便找来小凳子，围坐在她旁边，看着她忙碌，偶尔也打打下手，给她加点水什么的。一会儿，干湿不匀的面粉在母亲那双灵巧的双手搅拌下，盆底光光，面团光光。母亲用手指蘸点面粉渣，轻轻往面团上一摁，转身又往我额头上一点说：“好了，明天早上放牛时，多摘一些包子叶回来，保准让你吃包子。”说罢盖上盖子，赶着依依不舍的我们去睡觉。

　　我们这里端阳节的习俗除了挂艾草、戴香囊、喝雄黄酒、煮蛋外，据说那天清晨的露水能清心明目，所以每年的这天早上，父亲会催我早早起来去放牛，再三叮嘱我要找最茂密净洁的青草处摘包子叶。

　　东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，我就和小伙伴一道去放牛，把牛绳缠在牛角上，便去寻找青草了。我用露水洗过脸后，将裤腿绾过膝盖，赤脚踏着凉凉的露珠去采摘叶片呈椭圆形的大叶辣蓼，我们管它叫包子树。太阳的光辉洒满了整个山坡，我用小铁丝把露水洗过的青翠包子叶串好后挂在脖子上，骑着牛往家里赶。

　　母亲将我摘回的包子叶，垫在包子下面上笼，上笼蒸时，腾腾的热气满屋飘散，真香啊。我无心再插房檐上的艾草了，循着香味，站在灶台边，盯着蒸笼，垂涎欲滴。

　　包子终于熟了，母亲揭开蒸笼，清香扑鼻而来。当母亲刚把一个附着包子叶的包子放进簸箕里时，我就迫不及待抓起一个往嘴里送。“饿得慌吗？”母亲见我的馋样做出一副恼怒的样子，扬了扬手。我仍狼吞虎咽吃着第一个包子，又伸手抓第二个包子。

　　这时，父亲发话了：“先让每个人尝个鲜吧，小娃要学会关怀体贴别人。去！先给左邻右舍送几个包子尝尝。等下锅蒸好了再吃。”就这样，我红着脸放下包子，端着盛满包子的大盘子出了家门。

　　这个时候，满湾子的院落巷头，到处是送包子小孩的身影，挨门挨户叫唤着，四处还弥漫着刚出笼包子的浓郁清香，每送一家，我会得到一个红蛋的馈赠。等我回到家，看到簸箕上又多了一些颜色花样不同的包子。

　　如今，人们的生活水平大为提高，嘴角从不缺乏精美食物的刺激，可那种原始的自然清香，那浓浓的亲情味虽已远去，但在我心里愈来愈浓。

　　□ 李名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