请戍文札说边患——《浪语集》中的武昌往事之四

信息来源:鄂州政府网 日期:2023-05-17 语音:播放

□ 楚昕/文 袁谟浩/图

  北宋以来,地处国家中心腹地的武昌县,经历了一个四平八稳的历史阶段。靖康之变完全改变了这种形势,武昌从腹地到边关,武昌由县升军,隶属从鄂州到江州。这种在朝廷治理体系中的地位提升和隶属变化,实则是当时严重边患的一种被动反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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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南宋绍兴三十年(1160年),金兵不断向南袭扰,兵锋所指已经直抵长江中游北岸。风雨欲来的武昌县城,陷入深深的战争恐慌之中。

  危难之际,薛季宣出任南宋鄂州武昌县令,他凭其二伯父薛昌言恩荫入仕,这在宋代算是常规操作,属于正常的入仕途径。但对于处在抗金前沿的武昌县令,26岁的年纪确实显得过于稚嫩。“季宣年甚少,部使者难之。季宣曰:县所难治者,在下难而上不知。操切之急,愈益难尔。知其难,愿少宽,得自效。部使者喜,许之,乃以便利为废置,严而不残,密而不碎。”上任前,吏部官员考虑到薛季宣年轻也有点放心不下,有意考考他。薛季宣表现得沉稳老练、从容不迫。应对吏部使者的提问,他对答回应自如,体现了胸有成竹的良好状态,不仅打消了吏部使者的疑虑,还得到更多、更灵活的授权。

  薛季宣到任后,积极防备金兵南下,身体力行安定人心,并积极建言朝廷在武昌县戍兵备战。

  南宋时的武昌属江南道,武昌对面江北的黄州、蕲州属淮南道。当时金兵频繁袭扰蕲州、黄州,江、淮诸官均遣回眷属,系马于庭,随时准备弃城逃命。“江、淮仕者闻金兵且至,皆预遣其奴而系马于庭以待。季宣独留家,与民期曰:吾家即汝家,即有急,吾与汝偕死。民亦自奋”。唯有薛季宣独自留下家眷,并向准备南逃的武昌士民公开承诺,我的家就是你们的家,若有危急,我与你们同赴生死,表现出与金兵抗战到底的决心和勇气。他带领官兵实地察看地形,布置防御,“三分其众,更壁县下。二总首帅轻舟守安乐口、白鹿矶。且乞师于枢密使汪澈,得甲三百,舰船十艘,气声张甚”。士民看到县令的决心和周密的布防,气势大涨。江、淮士民闻讯后,纷纷从江北渡江来投,一时间北边流民蜂拥至武昌县数千户超万人。不久,袭至黄州的金兵见江南的武昌城戒备森严,不敢轻举妄动,随后悄然退兵。

  薛季宣在《行戍西山》写道:“帝驱防虎旧江州,旅卜僧坊计少休。避暑有宫留不暇,游山算却是山游。”在他的感召下,武昌士民群情振奋,自发参加抗金队伍,在西山和沿江修筑工事,誓与武昌共存亡。

南宋武昌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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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这次化险为夷的经历,不仅让武昌士民在抵抗金兵的过程中士气大增,也让年轻的薛季宣在武昌县令的位置上开了个好头。然而此时的薛季宣清醒地对武昌安危保持着深深忧患。《浪语集》中收录的系列请戍文札,就是这种忧患意识的具体体现。

  《上成马帅论屯军》的札子中说:“武昌,古鄂县也,其地四达,襟带江淮,许、蔡、申、陈相望五百里而近,绝江以北,莫捷此途,袭以轻兵,信宿可至,以斯谋许,诚无难矣。汉祚移而鼎国分,武昌密迩于魏鄙,建业之徙,端在于斯。今之江南,旧为吴地,以钱塘为都邑,则衢、信、洪、抚为之冲。向来金人南牧之兵掩自武昌南渡,是时鄂州兵十三万,闻而蹑之,已不能及。自县之西,有马桥湖四十里,武昌有变,救之实难。北望黄州,去淮才四百里,淮流可涉,绝无关津。毁拆黄民之居以为牌筏,顺流而下,不劳舟楫而通。”“东晋之世,陶侃都督江南,其治在于武昌。足以明其险要。”因此,“某官按行边徼,在所当言,某备数长官,不敢不告,僭越之罪,死不敢逃,留军以屯”。

  《论屯戍》中则建议宿兵武昌,分军江北而屯之:“夏口古虽控扼,然已缓于武昌。武昌乃吴建都,而王敦、陶侃、温峤、庾亮之所为督府者。其地襟带江沔,依阻湖山,左控庐淝,右连襄汉,陈、许、蒋、蔡倚其后,洪、抚、衢、信当其前,南北二途,有如绳直,自淮徂浙,不能二十余舍,胡人南牧,尝出此以袭豫章,千里江淮,信宿而至,鄂虽有众,不复可追。前事之不忘,后事之元龟也。武昌、夏口尚有一湖之限,黄州南渡,斯须而至武昌,筏黄之庐,奚假舟楫,纵吾军蹑其后击,适致敌人于死地。”“沙口出于阳罗,实为江汉之会。阳罗在黄西数十里,旧为榷场捷径,蔡之新息,道分为二而南,黄与阳罗正当其会。乱江而渡,武昌居两道之冲。宿兵武昌,舣舟樊港,放求古迹,分军江北而屯之,以守则坚,以攻则速。”

  《与汪参政明远论屯戍》中有云:“万一虏以万人侵犯安陆,则我军与之相持,别军取仵落之舟,粮道可以兼得,顺流南略,则武昌、夏口为可深忧。不知行府可以先成侯之来为区处否?至于黄州一路,去岁申禀已详,更乞钧慈俯赐照察。干冒僭越,不胜战战栗栗。”

  《上汤相论边事》建议:“长江之险,以人为固,今我兵力单弱,进战则无守御之备,万一事出意表,可为寒心。尝论沿江之民,习于舟楫之利,如能蠲其徭役,使水手自为团结,立之部伍,假以舟船,以时隶习而无害其农功。使之稍识旗鼓,专保乡社,守之勿懈,则数万之众可以不费粮饷而集,异时兼正兵而用,亦守江之一助也。然此非廉干之吏,少假事权,久任责成,不能办也。不然徒为文具,扰而无益,行之不如其已,伏乞钧照。”

  《浪语集》中论及在武昌屯军必要性的文札还有很多。如《吴太皇帝庙迁造记》,记载了当时湖北路招抚使奏请朝廷在武昌戍军的请求,实则也是薛季宣自己的心思:“今皇帝即位之始年,制诏中书枢密,以太尉殿前马步军都指挥使成闵为京西湖北路招抚使,但择地形便,置镇戍守。太尉臣闵奏:武昌,吴孙氏都会,际江中流,居光、蔡之冲,实为江浙外蔽。地饶水草,便于输运,宿兵当有根据,臣谓出师戍之宜。游奕军统制军马臣王公述世将家,沈鸷有方略,可任以重,请以其军先事戍武昌。”在《巴口相地作大军仓》中,薛季宣还清楚述说了落实朝廷戍兵武昌的具体行动:“南浦纵兰桡,打头清旦风。鸟飞图障远,人皱 縠 纹中。衔尾过千柁,頩 颜无万丛。端愁少 槃瓠,生子亦群戎。”

  即使后来薛季宣离开武昌到朝廷管事,特别是升大理正奉命巡视淮西期间,还在《上殿札子二》《召对札子二》等多篇文札中,提到在武昌屯戍军队的战略意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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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上述众多文札中的陈述和请求,说明当时的武昌县边患形势危急,在武昌大规模戍军已是大势所趋。综合《寿昌乘》记载,南宋早期和中期,朝廷陆续增加在武昌驻军,到南宋晚期,寿昌军(武昌县)沿江已驻扎有规模庞大的军队,包括防江水军一千八百二十六人。

  防江水军寨,在郡东吴王城及樊口两处,见管寨屋一千五百三十间;飞虎军一千人。飞虎军寨,在郡东吴王城,见管寨屋八百六十四间;雄淮义士左右两军三千人。义士左军寨,在城西(樊口),见管寨屋七百一十间。右军寨,在三江口,屋八百一十五间;忠义军,即 黃袍夫,本名义勇卫,額 二千人。对岸有警则唤集,防拓江隘,守卫乡井,白湖寨,在郡西七十里;厢军三百人,土军。充白湖巡检司警捕使唤。境内军队配战舰九十六只,槽底船五十八只,各种戍器若干。

  同时,在武昌境内沿江建烽候二十二所。郡宿重屯为对垒声援,而上下流悉,恃以应接,少有警急则候狼烽,驰羽檄其机,迅速间不容遂讵。分别在望楼、樊山、下芦洲、上芦洲、马桥囗、沈家 塆、黄子碳、吕家罗、火炉山、槲林矶、白鹿矶、白湖山,自郡治西至江夏县界一百一十里共十二所。金紫矶、鸭塘、燕矶、安乐矶、碎石矶、西炉矶、打石山、仓步矶、陡石、石家坊,自郡治东至兴国大冶界九十里共十所。

  在武昌境内设隘口五处。置 遞(递)铺十二处。分别为军门铺、芦洲腰铺、芦洲正铺、马桥铺、梅城铺、华容铺、陆家铺、柘桥铺、右八铺各相距十里,西入江夏县界。三里铺、十里铺、右二铺,东南入大冶县界十里。

  薛季宣所处的南宋初期,因为驻军大量增加,武昌县各种涉军事务繁多,地方州县已经难于应付。随着南宋与金的攻防拉锯形势变化,1221年,朝廷设武昌军,领武昌县,“以节制本军屯戍”。后因与上游鄂州武昌军重名,次年改为寿昌军,仍领武昌县,从隶属鄂州改属江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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