胜迹六记品遗存——《浪语集》中的武昌往事七(上)

信息来源:鄂州政府网 日期:2023-06-07 语音:播放

□ 楚昕/文 袁谟浩/图

  《浪语集》中有胜迹九记,包括《弦歌堂记》《松风阁记》《寒溪堂记》《正己堂记》《新作殊亭记》《诚台记》,以及《胜亭记》《梅庑记》《垠止亭记》。后面三记中文字游戏的意味多一些,前面六记在薛季宣的笔下,既是武昌地方的风景,也有作者心中的远方。这些名胜历经千年,至今仍以各种形式体现着存在,仔细品味,趣味无穷。

松风阁

  1、《弦歌堂记》,托弦歌以临官

  《弦歌堂记》曰:狂生之治武昌,有堂以休其燕处,命之曰弦歌。或徇其名以丝声问者。曰:吾不识操缦,安知琴瑟?然则永言将何若?曰:吾不分清浊,安知声调?是则此堂何以?曰:以临官。临官古之道与?曰:吾不知其今古,居斯可得矣。居而视其实,则其邑之所为设,无非世俗之政,胥徒皂隶充乎闼,傅别质剂盈乎前,条教在门,赋财在帑,所听者狱讼,所闻者催科,汩汩营营,无或弦歌之事。或者愀然不悦,曰:异哉!子之政,斯亦妄人而已矣!虽然,犹有说也。之子曾不是闻乎?太古之治,有乐而无声、琴而无弦者,以身为器,以心为律,建之以太极,制之以中和,翕而作之,瞰而纯之,绎而成之,八音克谐,律吕斯应,动天地,感鬼神,有生之类无不获者矣。夫如是也,弦歌之事,可得而略也。中古患不得乎此,于是乎有乐经之教,中和以节其内,音律以宣其外,弄之以器,听之以声,琴以禁之,歌以讹之,非辟之心无自而入矣。仁民而爱物,未有学非是道者。今子上无得乎彼,而又此之略,疲精神于刑政,不求诸内,而于簿书期会之间役役焉,谓其堂曰弦歌,吾不知之矣。

  狂生曰:吾过矣,吾过矣。所求于太古之道,则吾未能也,中古之事,吾何足与闻之。苟居今之世,不变今之俗,诚其意,正其身,爱其民,律其吏,明其期会,察其簿书,谨其货财,时其徭役,上无沈蠹之失,下无非横之征,无情者不得尽其辞,穷民为有所赴诉,耕而食,织而衣,用不犯于有司,礼义兴行于下,四封之内,民吏各安其所,居一堂之上,而民弗吾罪,仰不愧,俯不怍,忧不患乎失职,则弦歌之事,其或庶几乎。若夫兴礼乐,制田赋,一风教,致和平,吾无事焉,有天子之职官在。所求于太古之道,吾未能也,中古之事,则吾岂敢。吾过矣,吾过矣,由书为之堂记。

  品读笔记:南宋武昌县弦歌堂,位于西山寒溪堂之内。弦歌堂早已不存,但其在历史上的真实存在,确实让人眼前一亮。

  弦歌堂名为“休其燕处”,实则以为临官(注:临官喻人长成强壮,创业谋生,就业有了出路,可以做官了)。名为弦歌之场,实为醒悟之所。大小官员在此轻松醒悟之间,临官古之道,居斯知古今,居而视其实。条教在门,赋财在帑,所听者狱讼,所闻者催科,无或弦歌之事。

  用今天的话说,弦歌堂是武昌县大小官吏的教育活动场所,是寓教于乐的初心堂、求是堂、为民堂。封建衙门内有这么个地方,多少有些令人意外。

  中国传统士大夫的家国情怀,古代中下层官吏的思想境界,无外乎忠君爱民那一套。他们身上不可避免存在着各方面的历史局限,但能经常置身于这样一处弦歌堂内,反省“诚其意,正其身,爱其民,律其吏,明其期会,察其簿书,谨其货财,时其徭役”的得失,重温“上无沈蠹之失,下无非横之征,无情者不得尽其辞,穷民为有所赴诉,耕而食,织而衣,用不犯于有司,礼义兴行于下,四封之内,民吏各安其所”的使命,毫无疑问具有积极意义的一面。

  2、《松风阁记》,听风叙阁聊废兴

  《松风阁记》曰:郊坛冈阴,郎亭之麓,精庐左阙,松风之故阁在焉。初,涪翁复自巴中,访坡公之逸迹,徘徊九曲,信宿松下,啸歌成韵,因风名阁。阁磐箬谷,俯寒溪,临洗潋之渊,睨万松之岭,江山浩渺,吞吐风云。引领而东,缥缈万象,故虽空谷之内,远瞻无不届焉。

  西山多奇,此景为最,日者松林茂密,中烬于劫灰,松风之名犹以人著。主僧作新轩槛,请走记而题之。唯翁学行文章,固已播人耳目,颂述其事,非所敢为,聊叙阁之废兴,与其得名所自。登斯阁者,咏涪翁之句,眄西山之景,指顾斯得,自应不改其旧,召棠孔柏,曾何翦伐之有哉!松风飕飕,当蓬然起矣!夫然,则苍髯之木,安在乎阁之成坏!信能种松木万本,来万壑之清风,追旧观于来今,亦西山一胜事也!好古博雅之君子,将有意于斯文?

  品读笔记:鄂州西山松风阁,因北宋黄庭坚的《松风阁诗》闻名遐迩。

  “我来名之意适然”的松风故阁,信宿松下,因风而名,别具一格。想当年故阁落成,俯阁前平川,临洗潋之渊,睨万松之岭,来万壑清风。纵使武昌西山多奇,依然此景为最。

  松风故阁始成于1102年,可惜不久“中烬于劫灰”,万松遭劫,故阁尽废,这也印证了南宋初年武昌县城草市大火的有关记载。六十年后幸“主僧作新轩槛”,新阁再来。“登斯阁者,咏涪翁之句,眄西山之景,指顾斯得,自应不改其旧”。然而,新阁既成,松风不再。作者期待“信能种松木万本,来万壑之清风,追旧观于来今”。

  往事越千年。西山松风阁迭经废兴,今天再成之新阁,甚至比过去历次都要高大美观。同时,“追旧观”于新阁,西山绿化几经曲折,环境面貌逐步改善,“万松之岭”已初具规模,“万壑清风”正指日可待。

  3、《寒溪堂记》,他日武昌一胜赏

  《寒溪堂记》曰:寒溪堂旧址,在今堂西北二十步之路隅,面莽依山,环为墙壁,草茅翳塞,仅给将迎,游衍登临,盖无足尚。走到官之始,亭朽而颠,会要之途,送迎无所,于是鸠工命役,更作新亭。以为寒溪之名,为斯邑望,而堂不称,不亦虚乎!乃从主簿亳黄君邦俊、尉番阳王君楠,躬行相宅,踪步溪干,旋反求之,得堂基于高冈之上,火茅杀竹,不筑而成。东望崇丘,逶逦相属,嵚崟岭岫,耸翠周遭,避暑之宫,九曲之岭,高低隐显如点缀。其西南江水重湖,西北时见寒溪在下,樊山处西。肇建此堂,适当其会。四周曲槛,不设门墉,制矩从中,弗侈弗陋。劳来送往,眺望遨游,凡今之人,唯意所适盖已。西则就下,秋夏或沦于水,稍北有地可辟,春冬取道又迂,则夫斯堂之为基,后来当不可易。赠行折柳,雨雪来思,如得其人,安知不为他日武昌一胜赏也。绍兴上章执徐岁孟余之月记。

  品读笔记:寒溪堂是南宋武昌县会要迎送的公共场所,在西山东面寒溪边上。

  《太平御览》载:“樊山东有小溪,夏时凛凛,恒有寒气,故谓之寒溪。”寒溪源头有二,南支纳灵泉寺附近山坡径流,经西山洗墨池下涧沟,再顺青龙咀山半腰朝着寒溪寺方向流去;北支集石门两侧山水,直下青龙咀与书堂山之间箬谷,再潺湲东流。两水于青龙咀东北山脚汇合,往东流经寒溪寺(今西山公园北停车场)前,再东经寒溪塘,然后在今天雨台山水厂取水口处北注长江。《大清一统志》曰:“寒溪寺,在寒溪上,一名资圣寺。”苏轼《菩萨泉铭并叙》云,陶侃为广州刺史,得阿育王所铸之文殊师利金像,送武昌寒溪寺,即此。

  旧的寒溪堂临寒溪寺,薛季宣继任武昌县令时,已完全颓败。“会要之途,送迎无所”,于是鸠工命役,先在旧堂址更做新亭,继而在东南二十步辟堂基,肇建新堂。新堂“四周曲槛,不设门墉,制矩从中,弗侈弗陋”。

  薛季宣新建寒溪堂“得堂基于高冈之上,其西南江水重湖,西北时见寒溪在下,樊山处西”,其地点应在今西山公园北入口内高台之上。明清武昌城落成后,寒溪寺存堂废,清末废科举,办新学,寒溪寺一片被拆除。1905年,在寒溪寺故址建起武昌县第一座新式学校——寒溪学堂,后于1926年停办。1927年贺龙将军率部驻扎鄂城期间,寒溪学堂一度被征作军用。20世纪70年代初,因修建八一钢铁厂、西山水泥厂和开凿战备洞,寒溪寺一带的溪塘、林木、古迹尽遭摧毁。寒溪寺故址目前为西山公园停车场。

  寒溪堂无疑是武昌古城的一处重要地域标志。2012年鄂州改建西山公园广场,错失了一次融入寒溪堂元素的大好机遇。但正如《寒溪堂记》所云:“如得其人,安知不为他日武昌一胜赏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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