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宋地名溯变迁——《浪语集》中的武昌往事八

信息来源:鄂州政府网 日期:2023-06-21 语音:播放

□ 楚昕

  《浪语集》诗文形成在南宋初年,其中出现的武昌地名众多。这些地名出自南宋初年武昌县令笔下,对于研究武昌县内的沿革变迁,自然具有很强的权威性和说服力。

  《浪语集》诗文中的地名,有很多至今依然沿用,如樊山、樊口、蘆洲(芦洲)、燕磯(燕矶)、馬橋(马桥)、華容(华容)、三江口、白鹿矶、白湖山等,每个耳熟能详的名字背后,都有其深厚的历史底蕴。《浪语集》诗文中的地名,也有的已经变化,或弃用,或变迁,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如梅城铺、安欒磯(安乐矶)、三里铺、十里铺。

  然而,在《浪语集》诗文里出现的有些地名背后,隐含着鄂州内部历史变迁的蛛丝马迹。

  马桥湖——

  鄂州自古为长江中游南岸重要的渚水汇泽,境内湖泊古今巨变。毫不夸张地说,鄂州数千年发展变化的历史,也是一部境内湖泊的水陆变迁历史。

  南宋武昌境内的湖泊形态与今天不可同日而语。《浪语集》里具体提及武昌县西南部的湖有鄂渚、樊渚,如《鄂墟赋》:“鄂渚潦乎其前,樊山峙乎其北。”《诚台雪望怀子都五首》之一里:“白也今良嗣,千年璧一双。文思泉漱石,色照月明窗。朴樕空樊渚,飘零远汉江。”在《上成马帅论屯军中》有如下描述:“自县之西,有马桥湖四十里,武昌有变,救之实难。”在南宋时期薛季宣的笔下,被称为马桥湖的地方,应该就是今天的梁子湖临江湖面。

  武昌自古江湖相接,百湖汇聚。历史上从北宋开始,朝廷主导治理江湖,武昌上下游各地都官修江堤,唯有武昌樊渚被视为渚水汇泽,必须保持江湖畅通。所以,南宋时的樊口至黄柏山之间隔湖阻水,江湖一片,水面宽度约四十里,如《论屯戍》中描述:“武昌、夏口尚有一湖之限,黄州南渡,斯须而至武昌。”意思是黄州、武昌之间的江面,远不及樊口、黄柏山之间水面宽阔。所以“武昌有变,救之实难”。

  明代中晚期,武昌沿湖地区人口大量增加,因生存所迫,民间自发兴修黄柏山堤。据《粑铺大堤志》记载,肇修粑铺大堤时堤线在今天的马桥、王埠一线,马桥正是湖西岗岭伸入湖中的岸咀之尖,南宋为东西渡湖的码头、商埠,又称马桥口、马桥渡、马桥铺,更早还是马桥驿。《浪语集》里记载的马桥湖,告诉我们宋代把这片湖泊称为马桥湖。

  至于鄂渚、樊渚所指,范围显然比马桥湖更大,而且所指的时间也明显不同。传说鄂渚上自西凉湖、斧头湖接长江,中汇幕阜山西北径流成大泽,下经樊口入江,为赤壁至樊口的另一条江流通道。这种说法现在难以证实,但早期历史地理文献、文学作品中的鄂渚,确实包括江夏、咸宁、嘉鱼、赤壁等地的湖泊水面。或者换一种说法,鄂渚晚至秦朝,仍是秦鄂县境内的统一大泽。而宋代所称樊渚,则清楚指向鄂渚下游集中汇于樊口通江的湖泊,也就是明代以后所称的大梁子湖。

  西乡洪道——

  《诏书屯田湖北》中有句:“诏书屯田湖北,相土西乡,属暑雨中,旬转入洪道。时雨初霁,溪山葱泚如在缙云荆坑道中,子规之声相闻属道。沐雨驱车涉败桥,平原渺漫涨江潮。华容葭苇凭谁燎,赤壁艨艟徒自烧。一路规啼情悄悄,九皋鹤唳思摇摇。道东直指松门去,酷似故乡归路遥。”

  《浪语集》里还有很多篇章提到洪道,这应该很明确说明,洪道乡南宋以前就已是武昌传统九乡当中的一乡;去洪道“涉败桥”,“道东直指松门去”,败桥在武昌县城东南五丈湖接南湖处,说明洪道乡在城东南;至于称洪道为西乡,《浪语集》中远不是一次两次,如《论贼盗》记述:“本县九乡遂分为二,故县有西乡,有南乡。”显然,这并不是偶然的表述之误,而是宋代对武昌方位的表述习惯之误。

  羊澜——

  《劝农出郊》诗云:“漫驱戎马说农郊,不见田畴见白茅。洪道晓晴明水底,羊澜春涨长林梢。”

  这首诗中的“羊澜”明显指洋澜湖,洋澜湖古称南浦,后称南湖,再后来也叫长湖、洋漫湖,最后统一被洋澜湖取代。关于洋澜湖的叫法成于何时?指代何意?源于何处?至今众说纷纭。《洋澜湖志》甚至说洋澜湖之名来源于清代武昌县令吕贲恒捐修的洋澜寺。薛季宣笔下的羊澜春涨,说明洋澜湖之名至少在宋代就已存在,比《洋澜湖志》记载的洋澜湖之名来源至少早500年。

  南部五乡——

  《上诸司论金牛置尉札子》记载:契勘本县金牛、马迹、灵溪、贤庾、符石五乡,在本县南。隔绝大冶县界一百三十余里,阻水带湖,东北抵永兴、大冶县界,西南江夏咸宁县界,直南接连洪州、分宁等县,幅员凡数百里,居数路之冲。

  又在《论贼盗》记载:本县九乡遂分为二,故县有西乡,有南乡。南乡壤地最广,当本县三分之二。隔越大冶县界百有余里,有金牛镇,居南五乡之会,建炎之后,废不置官。其地盖古绿林,西接江夏之新市,西北湖水,南抵武宁,其东永兴,相去极远。

  这两段记载对南宋武昌南部五乡说明了很多问题,一是在南宋前,武昌县有九乡,南部集中了金牛、马迹、灵溪、贤庾、符石五乡,且壤地最广,当本县三分之二。二是金牛曾经为乡,且居南五乡之会,境内有金牛镇,但建炎之后,已经废不置官。金牛乡名义上存在,实际上已开始变革。三是武昌南部边界,东北(应为东南)抵永兴、大冶县界,西南江夏咸宁县界,且南接连洪州、分宁等县,不仅相去极远,而且居数路之冲。古人以分水岭划界,以上地界大抵就是今天梁子湖集水区的南部分水岭。四是南乡隔绝大冶县界一百三十余里,阻水带湖,是指陆路自县城必经碧石、铁山、还地桥、保安通南乡。当时水域南北乡是连通的,水路经樊港通南北乡并无隔越。

  筠乡——

  书《武昌土俗编》序中的落款:六月庚午书于筠乡书舍。其中筠乡显然是个地名。《浪语集》中很多篇章提到筠乡,如《闻蝉》中:自辟筠乡五亩阴,蝉声无处不相寻。《樊口见郑崇阳不遇》中:经时兀兀坐筠乡,命驾崎岖傍夕阳。《筠乡入夏野花方折》中:筠乡不为东君去,野草闲花满路春。还有《筠乡新笋》《春雨》等都提到筠乡。显然,筠乡是南宋武昌县衙所在地之地名。

  从字面意思理解,筠是竹子的别称,本义有青竹的意思。筠乡,竹乡?或者是作者对武昌县衙多竹的一种昵称?斋名?符号?

  薛季宣确实爱竹,做武昌县令期间在县衙内外多栽竹。《诚台礼复文》记载:岁在执徐季旦之月,武昌县令东瓯薛季宣,始种竹于县庭之背,人力斯至,清阴已成,诚台出焉,既赋而铭。尉番阳王君扬袂而起曰:“我闻之,有功斯赏,有德斯报,唯今之宜,犹古之道。”在昔庭背,鞠为茂草,公有意于莳竹也,而冗豫未决,我实言之曰:竹之为物虽琐,而道可重也。古之人谓不可一日无此,虽宅犹种焉,况于公府朝夕从政之地,荆榛翳目,可不于此君图事邪?《诚台春色》诗云:凤阙西冈,郎亭东乳。唯竹猗猗,诚台有楚。还有《武昌射圃后山与江接,走植柳竹方茂》《舟行樊港,望竹间石上李花盛开》等。但是,因此就称县衙或者西山再或者县城为筠乡,似乎没有充分的理由。

  薛季宣经常提到的筠乡,究竟是不是武昌县内九乡之一的乡?有考古发现,北宋时期武昌西山下的寒溪属洪道乡。而明初包括寒溪在内的武昌县城则已经单设为县市乡,成为与洪道乡并列的武昌外四乡之一。这种变化的时间如果始自南宋,那么,筠乡为南宋武昌县九乡之一无疑。否则,筠乡则另有所指。

  (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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