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张海燕

　　鄂州襟长江抱百湖，水多必定少不了船。于是，造船便成为鄂州的一个古老行业。

　　造现代化的大船，人们已经面熟。相反，寻常水乡人家的普通木船是如何“打”出来的，倒显陌生。

　　“打船”是俗称，规范的叫法是造船。沼山镇新桥村熊思钦湾的熊永佳便是一位打船师傅，他的船厂就在自家庭院。同其他手工艺人一样，熊永佳也有抽烟的习惯，一边干活，一边夹根烟在耳背。

　　祖辈五代人打船，1966年，12岁的熊永佳念了半个学期的书就辍学了，14岁便开始学习造船。1982年分田到户，自己独立门户成了名副其实的造船师傅。

　　现在，熊思钦湾有五六户人家做船，熊永佳已成为经验丰富的老手艺人。

　　有几件事令熊永佳甚感自豪。“2003年6月的一天，大冶有家公司的老板来找我，要打造一艘造价近50万元约12吨级的旅游船。我把设计图纸看完后，就知道船的长、宽、高是多少。我对老板说这条船装不了12吨，最多10吨。老板很佩服我，夸我内行。我说自己年纪大了，船太大，耗时耗工多。他说要邀请我去大冶做，主要是做技术指导。”

　　“还有，2012年初，有位广州的客人跑到我这里，叫我帮忙打10条龙舟。2013年底，山东省的一个村子要搞龙舟比赛，好几个老人来到王家铺集镇上开旅馆住了几天，又到湾子里找我。最后我帮忙打了好几条龙舟，他们很满意地运走了。”

　　大概是因为手艺高，熊永佳造船不用图纸。“图纸在我心里。客户只要告诉我什么要求、打造什么船、多大规格，船的形状就在我脑子里形成了。比如肩并肩龙舟船，我想要船划得快就划得快，要船划得慢就划得慢，活计在手上，手艺在心里。”他说，“当然，如果做大的旅游船肯定是要图纸的，别人拿图纸来我也是会看的，因为各种船的规格要求不一样。”

　　熊永佳造船的工具仍很传统。他说，主要是长短不一的锯、刨子、凿子、钻子、锤子、斧头等，加起来大概有40多件吧。其中，刨子又分短刨、中刨、长刨。长刨主要刨又长又宽的直板，中刨是去掉木板上粗糙的表皮等，短刨则是刨光用，使木板表面更加光滑。

　　如庖丁解牛，一条木渔船在熊永佳的眼里就是“搭积木”，不过，搭的只是木板。一般的渔船主要由船帮、船底、前挡浪板、后挡浪板、首尾甲板、水密舱、主船舱、肋骨、龙骨、隔窗板、船舷等组成。船身上设置一隔一隔的水密舱，既适合堆放渔网，或是打上来的鱼，或是存放其他杂物，甚至人还可以坐在上面休息。如果遇到船漏水的情况，因水密舱都是隔开的，不至于影响整条船，“别小看这个水密舱的设置，这是造船人的聪明之处。主船舱是堆放杂物和方便渔民休息的。”

　　造船要有做木工手艺的基础。因为依靠着长江、梁子湖，所以做的大多是农业和渔业生产生活用的渔船、小帆船、小舢板等。在造船工序上，主要是选料、断料、破板、配料、刨板、拼板、投船、打麻、油船等十多项。

　　选料。假如要求造的船稳重耐用的话，最好的木料是樟树。樟树耐虫蛀、不变形、硬度强和密度稳定。如果是打造小舢板之类轻便船的话，比如龙舟，应首选杉木。杉木有韧性、浮力大、密度小、抗腐力强。当然，并不是所有的船都有这么合适的木料来做，也有的船是用山上、公路边极为普遍的松树、杨柳及其他杂木来造的。

　　严格来说，造船之前要把树木浸泡在水里大半年时间，既降低木材开裂的概率，又能杀灭木材里潜藏的蛀虫。前面说到船的“肋骨”，是整条船的骨架，它和龙骨相接，横贯整条木船的腔体，支撑船身。在水上要经得起大风大浪的压力，还要保持船的稳定性，所以一般用农村结实的桑树木或是枣树木来做，桑树木密度大，硬度足够强。这一点很重要，也是衡量一条船好坏的标志。

　　断料是根据造船的尺寸规格下料的意思。“破板”，就是把圆木锯破成木板的过程。“投船”，就是把船的各个部件进行组装。

　　“打麻”这一环节，是防止木船渗水的关键，也就是填灰，即用麻丝和桐油拌油灰来填补船缝的过程。有句俗话：“凡是造船，只要有缝，就要有麻。”这也是造船的规矩。“打麻”还分为碾灰、填灰、封口等几个步骤。

　　最后一道工序是油船。其目的是让木材防腐、抗腐。油船先要在30摄氏度左右的温度下将船晾干或晒干，再把抺布上的桐油不间断涂在船身上，让木材充分浸湿，要反复多遍。

　　等桐油被木材充分吸收后，还要涂上一层清漆。桐油保护木材，清漆又保护桐油。桐油太重要了，就是在一些山上或是地埂上长的桐子树，树上长出一个个又圆又大的桐子，将其压榨成桐油。桐油具有干燥快、比重轻、光泽度好和耐碱、防腐、防锈等特性，这正是造船必备的。桐油还分生桐油和熟桐油，熟桐油可代替清漆和油漆等涂料。

　　熊永佳带了不少徒弟，自己的子女也学会了这门手艺。不过，梁子湖畔的造船师傅们也在思考一个问题，如今，造船师傅越来越少了，生意却很好，但为什么就没有年轻人愿意接手造船工艺呢？这门手艺会失传吗？再过几年，熊思钦湾还会有人打船吗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