临墟纵论鄂王城——《浪语集》中的武昌往事之二

信息来源:鄂州政府网 日期:2023-04-26 语音:播放

  □ 楚昕/文 袁谟浩/图

  《浪语集》卷二收录的《鄂墟赋》,是薛季宣实地考察樊山南坡鄂王城废墟以后,对现场的详细记述,以及对鄂王城“三代之建邦”历史的纵情议论。不仅文辞优美,史料价值也极其珍贵,对研究鄂州古代历史有重要的参考意义。

现存明清武昌城古城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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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《鄂墟赋》开篇说明:“按籍披图,乃窥鄂墟。有邑无民,荒城已芜。”即依据历史典籍记载,查阅地图标示,亲赴鄂王城现场考察,并且告诉我们在南宋初,“先王规橅,而今已亡,犹存此墟”,说明在南宋初期,这地方城已荒,民尽去,但邑还在。

  “鄂渚缭乎其前,樊山峙乎其北。有峰有峦,有陂有泽。林麓苍苍,环流漾碧。万顷涟漪,际天一色。”清晰显示,鄂王城在今天的樊山南坡,鄂渚北岸。文中“鄂墟”指鄂王故城废墟,“鄂渚”即樊湖,“樊山”为今湖北鄂州的西山。

  接下来,《鄂墟赋》用大部分篇幅,以对话的口吻,由鄂国兴亡联想到楚国与西周的争斗,抒发对鄂国兴衰的议论和感慨,“吏指图而告曰:此三代之建邦也,在楚熊渠,始大宗周 寖微哉,拓东境穷兵极,兹乃命子红王而有之。已而知其非是,红归国废,爰始邑焉。吴迁以替,是为周晚之荆蛮专封之旧地也”。

  战国时期,经过成、康之治,西周日益强大。周共王时,楚人“筚路蓝缕”,艰苦开拓,国家开始勃兴。到周昭王时,周、楚关系渐渐紧张,周昭王担心楚国强盛,集中全力三次攻楚,但都以失败结束。周穆王时,西周国势日衰。到周夷王时,楚王熊渠与周王朝公开对抗,不断开疆拓土。

  “蛮宗以大,非熊渠之罪也。夫天王至贵,匪夷之类,犹之在人,足元孔异。使周王能保文武之基绪,不失周公之典制,外睦诸侯,下安万汇,礼乐征伐,惟王是出,后稷之功,有隆不替。蠢尔荆蛮,胡宁以害?伊其自绝,何伤日月?不见崇侯,俄然已灭。自彼成康既亡,昭缪志荒,京邑昏昏,仪于四方。废法专征,诸侯是常,楚越徐吴,于焉 僣王。则夫荒服之侵凌,为天王之政厐 也。熊渠何罪哉!封红于鄂,此其大累。废红而复,岂无迁善意邪?而王不是改也。乃有骊戎犯顺,鼎 彛屡震,楚及郊畿,重轻是问。则斯僣 窃之狂图,非当时之大璺也。且夫百姓何知,观德攸归。”《史记·楚世家》载:“周夷王之时,王室微,诸侯或不朝,相伐。熊渠甚得江汉间民和,乃兴兵伐庸、扬粤,至于鄂。”

  熊渠占领扬越至鄂一带以后,即公开宣称:“我蛮夷也,不与中同之号谥。”并以天子自居,封长子康为句亶王,次子红为鄂王,少子执疵为越章王。周厉王时,对周边“荒服”地区包括楚国不断攻伐。据《史记·楚世家》载:“及周厉王之时,暴虐,熊渠畏其伐楚,亦去其王。”熊渠为避免与周王朝正面冲突,表面上继续臣服于周。

  熊渠死后,其次子熊红继任楚王,继续都鄂。“楚之盛强,惟能抚之。彼社稷宗庙尚为禾黍,夫何鄂侯之覆哉!若夫都之故城。哲夫是成,版筑经营,再千尔龄,而犹巍 峩弗倾。今之为城者反是,岂夫人之或异。版防靡不施,工程靡不至,在旦落成而夕颓委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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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《鄂墟赋》议论的鄂王国历史暂且不论。但看《鄂墟赋》记述的鄂王故城废墟,确实与光绪《武昌县志》以前历代文献记载的鄂王故城完全一致。

  清代光绪《武昌县志》以前,众多历史典籍皆记载“武昌县西南二里有鄂王城”。南宋《舆地纪胜》更详细记述:“鄂王城,即楚封中子红处,在县西南二里,东西九十步,南北百步。”按照汉代以后徙址修建的武昌县城估算,“武昌县西南二里”,在今天的樊山南坡东缘,确凿无疑。

  薛季宣任武昌县令的南宋初年,武昌县(衙)在樊山东沿的寒溪堂。是时,隋唐武昌城已经荒废,武昌有县无城。“武昌县为之礁楼,六楹,去仪门九十步”(《寿昌乘》)。而当时的樊山南坡,前瞰樊湖,一望无际。后依樊山,坡缓林密。“有峰有峦,有陂有泽。林麓苍苍,环流漾碧。万顷涟漪,际天一色”的描述,真实而贴切。

  与《鄂墟赋》里清楚记述鄂王城废墟在樊山南坡一致,《浪语集》中其他多篇诗文中也明确提到西山脚下的鄂王城,如《陪刘提点游西山》:“我家西山下,早晚空翠滴。漫仕鄂王城,西山怅南觅。”还如《鄂城篇》:“武昌佐史皆好古,煮茗联镳访城府。狂生此意复不浅,好事大家何尔汝。鄂王城阙烟苍苍,鄂王宫殿波茫茫。今古都卢一饷顷,不见古人虚引领。”皆为作者登西山而望鄂王城废墟,咏古都而念鄂王国故事,触景生情,有感而发。

  与此同时,薛季宣在其编撰的《武昌土俗编》中,还明确记述了位于武昌县马迹乡的古城址为晋代鄂县故城。《寿昌乘》载:“鄂王城,楚子红封古城也。鄂人祀鄂王神即其遗像,今俚俗伪为乐王。马迹乡又有鄂王故城,土俗编以为故鄂之都邑。”并注释“故鄂之都邑”,即晋鄂县之治所。《武昌土俗编》中的这一说法,被宋以后众多历史文献所引据,在700多年的时间里形成公论,至今也没有被任何考古发现所取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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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武昌县曾经在清代三次编修《武昌县志》。前面两次修编的《武昌县志》对鄂王城遗址的记载均与《武昌土俗编》一致。1885年清代最后一次编修的光绪《武昌县志》,在没有特别重大考古发现的情况下,对鄂王城遗址所在地作出了与前志完全不同的判断。

  光绪《武昌县志》肯定武昌县马迹乡古城址为鄂王城,其依据是“城址尚在”“关门石尚存”“当地土人呼鄂王城”,且对前志及以前历史文献的不同记载,统统称为“沿当时之误”。对此,近年来已有很多专家学者提出疑问,如历史文化学者柯愈春在《鄂王城的前世今生》一文中给出了一种说法:“到了清代末年,笔者的本家先辈、金牛附近谈桥人氏柯逢时,以翰林庶吉士的顶戴,主管《武昌县志》的纂修,借机翻了这个千古之案。”

  关于光绪《武昌县志》肯定武昌县马迹乡古城址为鄂王城的三大依据,“城址尚在”是肯定的。从《武昌土俗编》到康熙、乾隆《武昌县志》,都记载县内马迹乡有古城址,但都没有肯定该城址为鄂王城遗址。“关门石尚存”也是真实的,诸文献也记载过关门石,但都不能证明是鄂王城的关门石。

  至于“当地土人呼鄂王城”,2019年4月政协大冶市委员会编撰的《鄂王城》中有清晰考证,“鄂王城西南边陲的邹姓氏族从江西瓦屑坝迁来,据邹氏族谱记载,迁居时间约在公元1333年。经过多年的生聚繁衍和社会经济发展,邹姓氏族发展成了六个同姓村落。由邹姓村民为首,联合当地其他姓氏的百姓,出资出力,对濒临倒塌的鄂王神庙予以修复。自维修之后,鄂王神庙也一直由邹姓村民看管和维护,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。土改时人民政府将庙田、庙地和其他财产,分配给了上邹两户贫苦农民及两位僧人。《邹氏宗谱》记载有鄂王神庙被维修一事,并明确记有鄂王城的名字。也就是说,“当地土人”的历史,按其落籍的时间上限,也远在薛季宣《鄂墟赋》以后。“当地土人呼鄂王城”的民间通俗说法,比《鄂墟赋》里的清晰记载,哪个更有说服力显而易见。

  武昌县的早期历史,作为南宋武昌县令的薛季宣当然会非常熟悉。众多历史典籍对于“武昌县西南二里有鄂王城”的一致记载,《鄂墟赋》对于樊山南坡鄂王城墟的清晰叙述,还有《武昌土俗编》对于马迹乡鄂王故城为晋代鄂县故城的明确判断。

  在上述诸多文献记载面前,没有重大的考古发现,光绪《武昌县志》所翻的这个千古之案,确实值得重新审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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