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刘敬堂

　　17年前，也就是2004年5月，我曾在中央电视台军事频道《国防时空》栏目，看到一个关于母亲给儿子写信的故事，至今难忘。

　　那位母亲目不识丁，甚至不会写自己的名字，却给在部队服役的儿子写了200多封家信。令人称奇的是，她寄出的家信中没有信笺，信封里只有一幅剪纸。

　　这位母亲用的剪刀，是她做针线活的普通剪刀，过农历新年时，也用这把剪刀剪窗花、剪“福”字。远在军营的儿子，不但能读懂母亲想说的话，还似乎能听到母亲“剪纸信”里的声音，感受到母亲手上的温暖！

　　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，17年后的今天，在鄂州花湖机场热火朝天的土地上，竟然和这位“剪纸信”母亲的儿子不期而遇了。

　　他就是卢春文，2020年8月，这位空军老兵风尘仆仆来到鄂州，参加“世界第四、亚洲第一”的鄂州花湖机场建设。

　　前不久，经友人介绍，我和卢春文成了忘年交。他来看望我时，脚上还穿着满是泥巴的长筒雨靴，原来他是从工地上直接来我家。

　　我俩都是从齐鲁大地走出来的，他出生于山东德州，我的家乡是山东青岛。“老乡见老乡，两眼泪汪汪”，刚一见面，我就急不可待提起了他母亲以剪纸为信的往事。这位虎背熊腰、皮肤黑黝黝的山东大汉，沉默了一会儿，说出了一件他永生不忘的往事。

　　卢春文的母亲经历了太多太多的坎坷和磨难，含辛茹苦拉扯大了9个儿女，卢春文是她最小的儿子。有一天她终于病倒了，身体十分虚弱，以为自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。当她醒来时，看到5岁的小儿子春文一直守候在她的身边，还用一双小手紧紧拉着她的手。

　　她挣扎着将枕头垫在背上，吃力地坐了起来，吩咐小春文从针线筐里找出剪刀，还找来春节写对联剩下的一张红纸，慢慢剪了起来，当她剪完后，额头上沁出一层汗珠。她将红纸展开，原来她剪的是北京天安门，前面有一面五星红旗，旁边还有两只大灯笼。她深情地对小春文说，等你长大了，要去北京看看天安门，也替为娘看上一眼。

　　这幅剪纸是母亲送给春文的第一件礼物，他也永远忘不了母亲剪纸时的慈祥笑容。

　　20岁那年，卢春文应征入伍，考进了解放军陕西通信工程学院。由于是第一次远离家乡，他十分想念母亲，于是便提笔给母亲写了一封信。

　　不久，他收到了母亲的回信，拆开信封，里边没有信笺，只有一只剪在红纸上的小鸟。他双手捧着小鸟，也明白了母亲的心愿：你在部队，不要恋家，要像小鸟一样，在蔚蓝的天空中勇敢飞翔！

　　到了秋天，他又收到母亲寄来的第二封信，信封里也是一幅剪纸：成熟的谷穗压弯了腰，朵朵棉花如同白云。他知道，母亲在告诉他，今年家乡的庄稼丰收了，生活越来越好了！

　　转眼到了春节，除夕之夜，战友们欢聚一堂。正在兴高采烈吃着除夕夜的水饺时，卢春文又收到了母亲的来信。他当着战友们的面，打开了信封，信封里仍然是一幅红色的剪纸：一碗冒着热气的水饺，碗上还有一双竹筷。

　　卢春文没有辜负母亲的期望，他在人民解放军这个大家庭里，已服役30个春秋，成为空军部队的一名军官；还先后荣获个人三等功2次，军区二等奖1次，以及先进个人等光荣称号，并获中国人民大学本科学士学位。

　　现在，卢春文带领的团队是一支敢啃硬骨头、能打硬仗的战斗队伍，曾参加过浦东国际机场等多个机场的建设。参加建设鄂州花湖机场，他很想再见母亲的“剪纸信”，剪的是祖国航空事业发展的新时代。

　　遗憾的是，母亲的“剪纸信”已收不到了。不过，母亲的那些剪纸作品，虽然又轻又薄，但在卢春文眼里，每一幅都有千钧之重，那一封封的无字家书，已成为他人生道路上的一座座加油站。